资料图。CFP提供。
人生数十年,每一场雨的出现并非意外。久而久之,漫长时日里的人在雨里边,也就剪不断理还乱起来。
(资料图)
记得小时候住在乡下,春雨缠绵,随风入夜时人们对于新年的喜意还在,何况第二天一早院子里初发的绿意探头探脑,而轻薄的雾气仿佛是风作了画笔,晕染得墙头转角处处是新,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好像自己的身体可以与季节共同焕新似的。
这时家门口正对着有条路,从前是石板路,青草芽泥土地,阿公的三轮车开过吱吱呀呀,有人不小心夜里绊了一脚,几个硬币落在蕨草的草丛里,又被早起的行人在清晨露水里拾到。
等到下雨时节,路边的排水沟里蜿蜒连着山上流下来的雨水,雨水又漫到路上,小孩子们在自家门前砌起了水坝,养上从溪水里抓来指节大小的鱼儿。木莲藤爬在路边的石墙上,小孩子们更爱跳起来去折它的莲蓬,只是多半失手,枉然抓住几片叶子,叶子又散落在地上,在水上打个旋儿,向前汇入江河,向远方的大海奔流而去。
到了梅雨,则令人烦乱,接连几天出也是雨回也是雨,屋内室外潮潮嗒嗒,头发也总比其他时候容易湿,一月里多洗好几次。每周放学回到家里,因父母去了异乡工作,厨房油盐常年无人动作。想给自己煮个白鸡蛋蘸酱油吃,只见得酱油壶上也长出了霉点。怀疑梅雨其实是“霉雨”是也。
夜晚写起作业,想着古人的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或者是“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门外暖黄的路灯光溶在每一滴雨水里,回家的人脚步格外明亮。小溪里的蛙咕咕咕热闹着,它们被称作冷血动物,怕是无所谓思念这种人间感情吧。
夏雨迅疾。下午三点多在阳台上看着书,忽见海那边一大块云平地而起高楼,底部颜色愈发沉重。夏蝉合奏停止,仅剩下几只捏紧了嗓子仍在柳杉树上挣扎着。云楼轰的倒塌,乌云如潮水一般从海边向村庄而来。没过多久,天便完全黑了。大风刮过,蝉在风中“知了”一声,随即扑腾着翅膀落荒而逃。
我躲进了屋子里,隔着窗看雷雨。首先是大颗大颗的水滴砸在地上,起先还因为下雨前地面积累了热气,雨点落下来没几秒就失去了痕迹。雨点如试图挡住洪水的蚁群,奋不顾身扑向地面。而它们无疑成功了。地面完全打湿,凹陷处积起雨水,混浊的雨水又从门口的水沟流进院子里。院子里的茶花树,蔷薇,含羞草,仿佛隐隐中它们的手,像寒风里的我们努力拢住衣领一样,它们也牢牢抓紧了土地,不被风雨带走。
大雨过后天朗日清,运气好还会见到彩虹。雷雨把热气污气带走,空气地上都清爽了许多。晚饭过后,就有老奶奶们摇着扑蚊的扇子,提着竹椅出门乘凉。隔壁阿公十分勤劳,在两面石墙间搭了凉棚,周围四五户人家一不小心就在其中话了十几年的家常。
而秋雨啊,仿佛总是在桂花开尽之后到来。只道是雨消殒了花香。我家北面的一户人家,住着一位阿婆,她的丈夫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两个孩子偶尔回来看她。她的院子里栽了两棵桂花树,桂花开的时候,阿婆总是折下一大束桂花,隔着窗户塞到我的手里。而早在这之前几天,我家屋子里已经布满花开的香气了。有一天那棵开的特别漂亮的金桂被卖掉了,我问阿婆,为什么先卖这棵呀。阿婆说,总是好看的女孩子先出嫁的。我看着另一棵瘦瘦小小花瓣稀疏颜色也不明亮的桂花树,替它庆幸又替它可怜。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们一家已经搬离了乡下,听奶奶说这棵桂花树后来开的花也又香又浓烈。而阿婆早在我们搬走前几年就去世了。
中秋节后几天,下着小雨。我们一家回到乡下看望奶奶,开的桂花已经所剩无几。听奶奶说,她们家的媳妇放假时把花采走了,还给了我们一些。估计会成为过年时候酒酿圆子里的一缕清香吧,这样也好。
前年的十一月,辞职在家的我几乎不曾出门。迷茫之时,望着水泥钢筋铸成的现代化工业城市,路人的寒衣一致冷淡的黑白灰色,灯火迷蒙,撑着伞的都是夜的归人,想起几个月前的我,也是这样,只是走在其他城市的路上。
在工作中久而久之便觉得厌烦,怀疑工作的意义,怀疑加班的意义,怀疑呆在这个地方是否将耗尽自己所有的生气。无比的怀念起小时候简单快乐质朴的生活起来。
我想心里有一片大海,有院子有花草,有下雨时候可以听见草木呢喃的楼房。人的一生,是否就值得全部投注在大城市里的几十平米里?是否可以在生活上退而求其次,让心灵多一些闲暇,多一些诗意?
只是仍然努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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