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攻关，政府和企业的“相爱相杀”

2020-03-28 09:27:41

廉政瞭望

浙江湖州莫干山高新区

“设总奖金1000万元，面向全球征集并遴选一批掌握关键核心技术、具备较强创新能力的单位集中攻关。”2月中旬，浙江湖州莫干山高新区发布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科技创新应用重点任务招贤榜》，涵盖了医疗检测类、疫情防控类、日常生活类、基础平台类领域15项揭榜任务。

发布后第一天，不仅国内8个省区市近百家企业打电话咨询，一支俄罗斯团队也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半个月后，已有国内外100多家单位揭榜。这些报名项目中，除了诊断试剂盒外，其他项目基本都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数字技术，结合疫情防控的各方面需要进行开发。

诸如此类的科技项目揭榜制工作，已经不是新鲜事了。不同于传统的财政资金资助的产学研项目，揭榜制项目管理以一种社会命题方式启动，政府公开张榜，牵线撮合，辅以资金补助，推动创新资源活跃起来，促进资金、技术、应用、市场等要素有效对接。在此过程中，悬榜者的需求得到满足，揭榜者也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

“悬榜”方看重什么

2019年初，一张英雄榜引发舆论强烈关注，工业和信息化部按智能产品、核心基础、智能制造关键技术装备和支撑体系4大领域分类，围绕17个子领域寻找一批创新性强、应用效果好的人工智能标志性技术、产品和服务。来揭榜的高校、科研院所和民营企业等单位，达到1248家。

这番操作在国家部委层面，还是第一次，不过在地方早有先试先行。截至今年第一季度，已经有广东、湖北、山西、河南和云南等地实施揭榜制项目，此外上海、深圳和南京等地也出台了相关政策，同时鼓励“揭榜”方开展产学研合作、组团“揭榜攻关”等。

2018年9月，最早在省级层面“悬榜”的广东，围绕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制造、生物医药等产业，将项目分为技术攻关类、成果转化类。企业提出技术难题或需求，相关组织、机构可针对性地进行攻关。相反地，当这些组织、机构手握成熟且符合广东产业需求的科技成果，将组织有技术需求和应用场景的企业进行转化。后续跟进的做法，也基本沿用了这些操作方式。

榜单中往往有一些“不明觉厉”的项目，比如“面向5G的高增益毫米波有源天线技术研究”这样的高精尖技术，也有诸如“黑臭河道底泥修复技术工程与推广应用”的改善民生项目，不一而足。

新的操作方式，打破了以往项目只接受省内单位申报的单一局面，凝聚全国创新力量揭榜攻关。广东省科技厅“悬榜”后，收到技术攻关和成果转化需求项目193项。除广东本土单位的项目外，还有来自北京、上海、武汉等地科研单位提出的6项张榜项目。山西省的“悬榜”发布会，则直接搬到了清华大学，部分需求企业代表与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等的专家学者共同探讨，进行现场对接。

从“悬榜”项目看，各地都是各取所需。山西首批揭榜制项目中，异质结太阳能电池用导电浆料、风电机组载荷计算等10个等待揭榜的项目，都是制约山西能源革命和高质量发展的“卡脖子”难题。此前不到两个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八次会议在北京召开，正是在这次会议上，山西接过一项历史使命——为全国的能源革命综合改革探路。

在广东首批8项揭榜制科技创新战略专项资金项目中，涉及IAB(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制造、生物医药)等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项目就占了5项。云南则围绕新材料、生物医药、现代农业等主导产业、特色优势产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以及民生改善、社会发展等方面的科技创新需求。

核心技术是科技类揭榜成功的关键

揭榜单位有多大本事

一年多前，依图科技有机会参与工信部揭榜项目，让联合创始人朱珑连呼“没有想到”。一年多后，这家致力于人工智能创新性研究、创业仅7年的民营企业，不但入选“新一代人工智能产业创新重点任务入围揭榜单位名单”，还在智能城市、智能医疗两大领域同时揭榜。

谁有本事资格来揭榜，给评审出了不少难题。此前，工信部科技司有关人士表示，过去科技项目由政府和专家从研发的角度评估谁入围，而这次揭榜挂帅的评选，要增加投资机构、人工智能应用场景参与者等多个席位，从技术、需求、产业等多角度评判。

此前，在中国人工智能产业发展联盟召开的评审会中，也给出了相关标准——从材料完备性、总体实力积累、技术服务产品优势、技术创新性、发展目标思路、任务攻关计划等角度，对申请揭榜的企业和项目进行全面公正的考核评定。

具体而言，综合成功揭榜的单位来看，首先要有核心技术，就像工信部科技司副司长王卫明所说，同样的支持条件下面，看谁技术优势发展得更强，对产业的带动更好。

在上述入围揭榜单位名单中，云天励飞承担智能终端人脸识别系统和终端神经网络芯片两个重点项目技术攻关。在神经网络芯片领域，云天励飞自成立起就一直进行AI芯片的自主研发。目前，云天励飞AI芯片已经获得科技部、国家发改委、工信部三大部委人工智能专项。

此前，湖北省科技厅副厅长周德文也表示，揭榜制在项目评估中，不看专利或奖项，只看重成果的可转化性和应用前景，看是否有明确的市场用户和应用范围，看是否有成果转化的支撑队伍。

同样以云天励飞为例，在智能终端人脸识别领域，其推出的全球首套动态人像识别系统，可以实现“亿万人脸、秒级定位”。这套系统自2016年在深圳上线以来，协助公安破获各类案件数万起，找回300余名走失儿童和老人，并被快速复制到全国多个城市和东南亚一些国家。

另一家揭榜的企业奇瑞汽车，在2019年开启了北美公开路测，成为全球第65家获得美国加州自动驾驶车辆测试许可的企业。目前，奇瑞的L2级半自动驾驶车型已实现量产，预计今年实现L3级有条件无人驾驶技术，到2025年实现L4级高度自动驾驶技术。

抢着要进“国家队”

早在2016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上，就提出一个重要努力方向：可以探索搞揭榜挂帅，把需要的关键核心技术项目张出榜来，英雄不论出处，谁有本事谁就揭榜;今年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研究应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工作时，他再次提出这一观点。项目揭榜制工作的重要性，可见非同一般。

工信部在揭榜工作方案中称，在人工智能主要细分领域，选拔“领头羊、先锋队”“树立领域标杆企业”。这也就难怪不少企业都将成功揭榜形容为“金榜题名”，成功进入中国新一代人工智能产业创新的“国家队”。

这对各方来说，都意味着经济效益。浙江湖州莫干山高新区“官宣”，成功揭榜单位不仅可以获得最高80万元的项目资助，得到产品示范应用的机会，还可以在高新区开展项目孵化，享受相关扶持政策。武汉华美生物有限公司通过揭榜制项目，与湖北大学生物催化与酶工程国家重点实验室“成功牵手”，公司有关负责人称，该项目的实施将实现平台诊断原料的国产化，预计销售收入可突破5000万元。

此外，成功揭榜单位也会得到地方财政的支持。广东、河南等地均按照合同总额20%的资金给予资助，河南对于单个项目的资助金额最高可达1000万元，广东的“手笔”则是不超过2000万元。

但对地方来说，这仍是划算的“买卖”，周德文就曾表示，“1元财政资金投入，撬动企业10元投入，放大作用明显。”截至去年底，湖北共受理项目需求713项，投资金额达到77亿元。而河南与23个“揭榜方”达成了合作意向，签订了技术服务合同，合同额约为5.25亿元。

同时，组建“国家队”本身也是产业发展的当务之急。今年1月，云南省科学技术院发文称，该省科技厅查找出申报科技项目的企业仅占30%，其余70%的企业有创新需求和愿望，但无研发人员或研发能力较弱，以及科研院所、高校申报项目与地方经济发展和产业需求结合不紧密，科研成果不接地气、转移转化难等突出问题。

相关数据显示，2017年中国人工智能市场规模是9亿美元，而到2022年将达到90亿美元。高端产品市场的巨大爆发力吸引着大量资本涌入，但技术是充满不确定性的，尤其是前瞻性技术。有研究人员认为，随着产业转型升级，考虑到科研技术的不确定性，不能一味地考虑前沿技术，也要着眼于当下行业发展的现状和企业的实际需求。

而在动态变化中，揭榜者也面临巨大压力。不少地方的“悬榜”都是常年面向社会征集。就比如此前工信部在17个方向中，每个分类先选出5家，在一到两年的时间内，让企业在市场中优胜劣汰。同时，财政资助也并非一次到位，山西就根据项目投入和实施情况分两期拨付，一是在签订任务书及企业首批经费投入到位后，拨付财政资助金额的30%;二是在结题验收达到考核要求后，以奖励经费的形式拨付剩余70%的财政资助经费。

“悬榜”与“揭榜”的互动，只是个开始。

编辑 / 史珮瑾

视觉 / 了了

审核 / 李天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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